第(3/3)页 他没有动。掌柜深吸一口气,终于还是伸手去解。 每解开一层,药味就浓一分;到了最里头,皮肉处有陈年伤痕,新的裂口沿着旧疤延下,像被人沿着老路踏了又踏。 掌柜用镊子拨开一点,露出里头灰色的线头。 “这线不是这铺子的。”朱瀚道,“粗细不一,收口乱,拿的人手在抖。” 郁明笑了一下,笑得很苦:“会抖。因为疼。” “你忍得住疼,却没有忍住出手。”朱瀚轻轻说,“为什么?” “因为看着难受。”郁明慢慢地、像是用尽力气似的说, “太学前面那么多人,你们站在上头那么镇定。有人就偏想看你们慌。” 他抬起眼,“我也想看。” 朱标没有说话。 他看着那只被揭开的手,那疤纹像树根一样盘结,他忽然问:“你师承何处?” “无处。”郁明摇头,“我挣的就是手艺人的命。跟着谁,吃谁的饭。遇上谁愿意要我的手,我就卖我的手。” “卖给谁?”阿槐冷声。 郁明咧了咧嘴:“北市。你们查也能查出是北市。我也不想吐谁的名。因为他说不知,说不要命。他说——” 郁明忽然住了口,像想起什么,眸子一下阴下去。 朱瀚没逼:“他说什么?” “他说,‘别人愿意看,你就去做给他看’。” 郁明哑着嗓子,“我问‘看什么’,他说‘看你们乱’。” “‘别人’是谁?”阿槐又问。 “我不知道他是谁。”郁明盯着自己的手, “他每次都在帘后,也从不说自己的名。我只记得他用的香,是冷的,像胃里灌下去一口雪。” 药铺里安静了一息。 朱瀚忽然轻轻敲了敲秤盘:“掌柜,你铺子里谁最喜欢那种香?” 掌柜犹豫了一瞬:“买的人不多。” 他想了想,“但前天有人来要了两包。是个婆子,卖面的小摊,常在太学门口。” “我们捉到了。”阿槐回,“只是她嘴紧。” “嘴不紧。”朱瀚摇头,“她手指缝里有粉,应该有名字。” “名字?”朱标看他。 “药铺里的人给药,怕拿错,会在包上划一个小记。” 朱瀚道,“那记看起来像一笔,却是字的一半。婆子不识字,她以为那是条线,手一抹,抹在指缝里。我看见了。” 掌柜喘了口气,像被看穿了心事:“你见过那记?” “我刚刚在柜上那只油纸边看见了。” 朱瀚笑,“是一个‘九’字。你给常客用这记。” 掌柜苦笑:“王爷好眼。” “是‘九’就好。”朱瀚转身,“北巷往外数,谁家门楣下刻了九道火纹?” “……铁器铺。”掌柜迟疑,“老七那家。” “走。”朱瀚拢起袖子,“去看看。” 铁器铺门口的风热,铁锤敲在红铁上,火星噼里啪啦地跳,像一场小雨。 铺里的人多半是扛着锄头的乡民和营生的匠人。 老七赤了膀子,肩头的肌肉一块一块,眼睛却是笑的:“二位官爷买铁器?看这刀口——” “我们不是买。”朱瀚把目光落在墙角,“你店里有谁的脚步声永远轻?” 老七一愣:“脚步?”他瞥了瞥里间,“小妹。” “叫她出来。”朱瀚说。 老七应了一声。 片刻后,一个瘦小的姑娘怯怯地掀帘出来,眼里有一层灰。 她的手背上有被火星结成的小疤,疤边却擦得很干净。 “你常去太学门口摆面摊?”朱瀚问。 姑娘没吱声,眼睛快速地抬了一下,又低下去。 阿槐把纸包放在案上,轻轻一揭,里面露出一缕淡灰的香粉,也有一枚极小的金属片。 第(3/3)页